作者：张万军，江苏连云港东海县人，毕业于西南政法大学，法学博士，现任教内蒙古科技大学法学系，法学教授，内蒙古钢苑律师事务所律师。
一、本案基本事实及裁判观点
李某某与冯某系夫妻关系。2016年，冯某在婚姻存续期间与孙某某建立不正当关系，并擅自将夫妻共同存款10万元赠与孙某某用于购房。李某某起诉要求确认赠与合同无效并返还财产。一审法院仅确认合同无效但未支持返还请求；二审法院改判：赠与合同因侵犯夫妻共同财产权而无效，孙某某需全额返还10万元。
（案例来源：人民法院案例库，李某某诉孙某某等确认合同无效纠纷案，入库编号：2023-07-2-076-002）
二、法理分析
（一）夫妻共同财产处分权的法律边界
本案核心争议在于：冯某单方赠与“第三者”的行为是否有效？ 根据《民法典》第1062条，夫妻对共同财产享有“平等处理权”。所谓“平等”，并非指夫妻双方可随意分割财产各自处置，而是强调重大财产处分需协商一致。
冯某将10万元夫妻存款赠与孙某某，明显超出“日常生活需要”。婚姻关系存续期间，夫妻共同财产属于不可分割的整体，任何一方均无权擅自处分大额财产。二审法院强调，冯某的赠与行为既未获配偶同意，又违背忠实义务，直接侵害李某某的财产共有权。
值得注意的是，此类案件中“第三者”常以“不知对方已婚”“自愿赠与”抗辩。但本案中，法院明确指出：孙某某取得财产不构成“善意取得”。原因在于，善意取得需同时满足“善意+有偿+公示”三要件。而孙某某基于婚外不正当关系无偿获赠财产，主观上难谓善意，客观上未支付合理对价，自然无权保有涉案款项。
（二）合同无效后的返还逻辑：为何配偶可直接主张？
部分观点认为，夫妻共同财产中“包含冯某的份额”，故孙某某至少应返还李某某50%。但二审判决突破“按份分割”思维，判决孙某某向李某某全额返还10万元，其法理基础有三：
1.共同共有的整体性
夫妻共同财产在婚姻存续期间为统一整体，不区分份额（《民法典》第299条）。李某某作为共有人，有权就全部财产主张权利。若仅支持部分返还，实质是将共同共有降格为按份共有，违背婚姻财产制度本质。
2.不法原因给付不得保有
冯某的赠与行为因违背公序良俗而无效（《民法典》第153条）。法律不保护基于违背伦理的给付行为，故孙某某取得财产自始无法律依据。《民法典》第157条规定，合同无效后“因该合同取得的财产应当返还”。此处“返还”指向给付方，但因冯某的处分行为侵权，李某某作为权利人可直接主张返还。
3.保护婚姻家庭的立法价值
裁判要旨明确将“夫妻忠实义务”与“财产权保护”并重，体现司法对婚姻家庭稳定的价值倾斜。若允许擅自赠与的财产部分有效，无异于纵容婚外不正当关系中的财产转移，损害社会公共利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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